山上的那片静土
■ 符小丰
逢年过节,必回家乡,主要是为陪伴家里长辈,尽微薄孝心。再就是我不爱应酬社交,相邀回家欢度年节也有逃避聚会之意,如工作生活的城市朋友可用已回家推脱,面对家乡亲朋又可以“平日在家时间少,多陪家人”为由婉辞。久之,极少再有人邀约。即便偶尔遇上,也多是寒暄几句就拱手告别。从此,生活轻松了许多,一些不想说的话也不需委屈自己去表达。
那年春节,虽也飘过几片雪花,但却不是那么的冷。一天,我独自闲逛,不觉中到了城东河边,隔河眺望,竟有了游逛的冲动。河的对面曾经是本地人生活工作过几十年的旧城,四周环山,地势低凹,因政府建造大型堤坝,水位上升,而不得不在对面更高的山地开发出一座新城。弹指间,昔日繁华的旧城早已是荒草齐膝,成了座冷城。
我租了条小船,游兴大增,也忘了自己平素极为怕水的天性,好在河面不宽,虽浪摇船晃,还是安全靠岸。或是受我的激情感染,船东决定与我结伴去旧城。
常年无人行走,上山的路没了踪迹,倒是一条由上而下的山沟成了攀爬的行梯。山沟是流水冲洗而成的,当日虽然无水,但前些天下了点雪,有些湿滑。我们戴着厚厚的牛皮手套,借力于沟旁挂着雪迹的树枝往前行,虽有些吃力却还不算太艰难。倒是看见在前开道的船东双手冻得通红,我有些不忍,脱了只手套给他。
山沟崎岖陂陀,彳亍攀行,果如贾平凹先生在《崆峒山笔之路记》所言:“山对于人都是自然的,路于人却有层次”。登上山脊,乳白色的雾幔包裹着身体,春寒料峭,风吹拂着山上的杂草,发出轻微飕飗之声,周围一片凄清。曾经的如花美景,似水流年,都付与了眼前的断瓦残垣,倍感凄惨。俯视旧城,冷无人气,断垣残壁,野草丛生,凄凄凉凉。一时之间,伤感油然而生。
山峦背后有条羊肠小道,我俩并排缓缓而下。走到路头,左右回顾,蓦地看到前方路旁有座庙宇,很是蘧然。快步向前,原来是座道观。这是我至今为止见到过的最简陋破旧的宗教祠堂。或许是因为常年失修,道观蓬门荜户,低矮阴暗,墙皮脱落,久经风霜。殿堂内虽然打扫干净,无苔藓寸厚,蛛网密布,但榫脱漆落,剥落的墙角发出潮湿的霉味,难掩败迹与落魄的窘境。殿堂正中供台仙姑盘坐,虽已面无色彩,但也庄严。殿堂背后是供做饭的厨房和一间卧室。厨房角落堆放着土箕锄头等农具,卧室房门虽然掩合但却未锁。轻轻推门而入,墙壁黯淡,家具陈旧。屋内,一张不知用了多少年的方案桌上摆放着油灯蜡烛。用砖与木板支架起来的通铺上,被子与衣料也十分粗陋。小屋墙上有一个小窗口,纱窗落着尘灰,木头窗框早已腐烂,与其说是窗户不如说是个通风孔更加准确,置身其中,无形的令人窒息之感充塞胸间。
退出道观,方见门口角落处立有一碑,虽字迹模糊,也能识别大概。原来此观名称仙姑殿,始建于一千多年前,以何仙姑为主堂。道观也曾香客如云,后因战事等多次改迁重建。随着岁月轮转与本地居民的迁居,才落魄如此。
正欲离去,见几名樵夫迎面而来,看见我俩,他们停下脚步询问是来玩的还是专门来观烧香求仙?我忙笑答是闻名而来,只是不见有道人。樵夫说这道观香火不旺,三个尼仙(当地人对出家女道人的尊称)只能靠山下几块薄田度日,有时还要去别处工场干活挣点补贴。如她们没外出,观里有香客来,尼仙们也打醮做仪式的。可能今天不巧,她们到外干活去了。
目送樵夫远去,船东也有了返回之意。我请他稍等片刻,独自再入观中,从袋里掏出200元钱悄悄地放在庵房的方案桌上。为防风吹,还特用油灯压着。我无施舍之意,只是为了表达发自内心的敬佩与感动。
仙姑殿坐落荒山野岭,杳无人烟,远离城镇,孤独傲立,几乎隔绝尘世,尼仙连最基本的生活费用都要夙兴夜寐,靠自己劳动获得。当下光怪陆离,物欲横流,仙姑殿的尼仙们坚守着这份清贫与宁静,追随着内心的信仰,实属可贵。她们为世俗浮躁之人留下了一块宁静舒适的净土。
回到彼岸,清完船资,我向船东道谢而别。
乌飞兔走,很多年过去了,但那时的心情依稀可忆。某日,与朋友闲聊,我无意中讲起了仙姑殿。朋友说,如今那块地被开发,原址之上重建了一座道观,极其气派,依旧名称仙姑殿。有人提议何不一同携手故地重游,我却没了前往的念头,寻了个借口告辞而去。回家路上,想到观内的尼仙们应该再也不必为生计奔波劳累了,想着想着,我心中竟欣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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