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龙虎山的一滴水

■ 吴盛福

我是南国的一滴雨水，有时温文尔雅、润物无声；有时无拘无束、洒脱从容。我化作各种姿态，在屋门前拉起帘笼，在雨伞上敲响鼓点，在雨衣上洒落珍珠，在山崖上挂张瀑布，在沟谷里流湾小溪……

我是南国的一滴雨水，神奇的大自然让我的生命在气、雨、水之间周而复始轮回转换。我无数次从云层中挣脱，落在象鼻山，落在蜡烛峰，落在天门山……人们总说那刀削斧劈般的龙虎山是鬼斧神工所致，却忽略了我们雨水的功劳，我们长年累月地滴垂，才有了那奇特的丹霞地貌。

我看见过秦始皇手执青铜剑脚踏战车而来，我看见过张道陵建观炼丹，我看见过徐霞客徒步来访……

这一天，我再一次从一片朴树叶上叮咚一声跃入泸溪河，流过了上清宫，流过了天师府，流过了无蚊村……我支撑着竹筏，送着游客顺流而下。游客们说，这里可以称作小桂林，坐在竹筏上，有种泛舟漓江的感觉。

竹筏在桃花洲前停下，岸上的人们摩肩接踵，有红男绿女、贩夫走卒，更多的是那些青春稚气的面庞，他们是来研学的孩子。几只白鸽在人群中闲庭信步。游客们不禁伸手爱抚，它们却双双扑棱着翅膀飞到河面，而兜了一圈之后，又落回人群中。

忽然，激昂的乐声响起，河面上“突突突”地驶来一艘汽艇。汽艇后面拽着一根碗口粗的塑料管子，宛如一只大蝎子翘着长长的尾巴。管子末端上扬，两根水柱喷贯而下，一位道人模样的人立在上面。此人头戴道冠，身着蓝灰色道袍，手执拂尘，衣袂飘飘，颇有些仙风道骨。随着汽艇的运转，借助水柱的作用力，“道人”时而扶摇直上，时而飘转直下，时而鹞子翻身，时而比画个仙人指路的模样，时而做出有凤来仪的姿势。大部分时间，他的左手束在背后，右手握拳竖起食指和中指贴在胸口，似用身体在河面上画着八卦图。想必，他是在演绎张天师修道成仙的故事吧。

音乐戛然而止，道人飘身隐去。倏尔，一阵悠远的笛声过后，似乎换了人间。几个古装渔夫各撑一支窄窄的竹筏，载着三两只鱼鹰，缓缓驶向河心。他们和鱼鹰配合表演了一段原始渔猎生活场景。

不久，近岸的一座木房子门一开，步出一对青年男女。伴着悠悠的古琴声韵，他们时而向天拜祭，时而俯身耕织。琴声渐行渐弱直至空无。蓦地，一声婴儿啼哭划破了寂空，又一代血脉得以传承。有生就有死，生老病死，是人间的自然规律。低沉、缓慢、苍凉的牛角呜咽声中，族中的长者作古长辞。活着的人所要做的，是把逝者的躯壳安葬，让他的魂灵安息。

对面的仙女岩顶突然出现了两个穿着黄马甲的人。瞬间，两人飘到了半山腰。人们这才发现，岩上早已布好三段绳索。一眨眼工夫，两人又顺着第二段绳索向下滑落。下滑过程中，他们并不急于降落到绳索末端，时而横行崖壁，时而倒挂金钩，时而大鹏展翅。对岸的人们瞠目结舌、惊呼不断，纷纷为他们捏着一把汗。倏然，两人一缩身，探入了崖壁上距离河面约30米的一处洞穴。

在紧靠崖壁水面的平台上，一人转动辘轳收紧绳索。不多时，一副棺木在洞穴下方的竹筏上吊了起来。是时，钟磬齐鸣，古琴悠扬。两人拽着绳子，牵着棺木，把棺木轻松移放入洞穴内。随后，他们顺着垂吊棺木的绳索缓缓降至下方的竹筏上。

原来这是古老的崖壁悬棺墓葬仪式。

表演结束了，游客们意犹未尽。但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源远流长，永远不会谢幕。

我推着竹筏顺流而下，只见泸溪河越来越宽。“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我是南国的一滴雨水，我将乘风向前，奔向信江，奔向鄱阳湖，奔向长江，奔向东海，看尽世间的波澜壮阔。

编辑：吴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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