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壮壮

初秋，一场雨覆灭了夏的燥热，让我感到凉意沁心，自在悠然。我喜欢下雨，下雨的日子，总会让我想起静谧、安详等氤氲着淡淡的幸福的词语，那是儿时的经历在我记忆深处种下的浅浅美好。

小时候，家里的厨房总是在下雨天漏雨，母亲便把盆、桶、大点的搪瓷碗，都用接从屋顶漏下来的雨水。雨点滴落在浅浅的盆里、碗里，飞溅到泥巴地上，黑色的泥巴变得潮湿易滑。我一不小心就会在地上滑出一道长长的印子，看着泥地上的长印，暗自庆幸没有滑倒。母亲担心我摔跤，但也并不看我，继续铡着猪草，说道：“别在厨房玩，到别处去玩！”我却偏要围着那几个接雨滴的盆碗，看雨水从高处落下，嘀嗒一声掉进去，在周边溅起水珠。看它们快满了，我就端到门外屋檐下倒掉。

雨滴有节奏地掉落在不同的器皿里，雨滴声忽高忽低，或清脆或沉闷，在我看来，就像是家里来了一支乐队。我静静地观赏聆听，一脸的惬意自在。

母亲在一旁的灶台边做饭边打趣，说：“这下雨天倒成了你的乐趣了，那我还是别叫人来检修破瓦了。”说这话的时候，母亲面露微笑，让我感到她和我一样，非但没觉得下雨天麻烦，甚至也喜欢下雨呢。

听着雨的韵律，我心里浮想联翩，诗意横生。“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母亲自然是不会想起这些诗句的，她只是专注地忙着喂猪，忙着为家里人做饭，用一双巧手把那些蔬菜瓜果、面粉团子加工成美味可口的餐食。

印象中，母亲永远都是从容淡定，面带笑意的。雨天，我不听母亲劝告，一头冲进细雨里，也不带伞，便匆匆上学去了。放学时，雨下得很大，我站在校门口等着母亲来接我，想着她大概会恼，因为我的顽皮固执，耽误了她做饭喂猪。正想着，就看见她小小的个子，撑着一把满是红黄小花的大伞，逆着打伞的人流，向我走来，微笑着向我挥手。她走近我，接过我肩上的书包，一手撑着伞，一手揽着我的肩膀，走进雨伞缤纷的世界。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伞上，我叽叽喳喳地讲述着学校发生的故事。母亲安静地听着，当听到老师表扬我时，她的眼神里漾开了一丝波澜。她慈爱地摸摸我的头，问我：“晚上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二十几年过去了，又是夏秋交替的下雨天，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不知疲倦地下着。雨水打在玻璃窗上，水花顺着玻璃流下，像是在寻找一个归宿。窗外的一切在水汽迷雾中渐渐模糊，可关于雨的记忆却在我心里清晰无比，那是许多关于母亲的细节，她用乐观和慈爱填满了我的童年，让我在走过风雨人生路后，却依然有听雨赏雨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