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往往毁于偏见

■ 丁再孪

最近，在朋友的力荐下读完了《杀死一只知更鸟》，作者以女孩斯库特的视角来讲述发生在小镇的一切。读到前半部分，我以为是一群小屁孩恶作剧之下的悬疑小说，之后才发现，这是一个关于善良、理性与偏见展开较量的故事。

在这个狭长的小镇，白人和黑人分地而居，偏见就像是被风吹散的种子，在这个封闭的小镇疯狂蔓延，悄无声息地住进了人们的内心深处。小镇的人们把自己丰富的想象力和偏见强加在阿瑟·拉德利先生和他家人的身上。大家想象中的“怪人”阿瑟先生身高约六英尺半，生吃松鼠，能逮住猫，所以手上总是血迹斑斑。他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锯齿状疤痕，牙齿又黄又烂，眼珠子鼓鼓地向外突出，一天到晚流口水。似乎只有这个模样才符合一个常年不出门的人的长相。

在阿瑟先生家稍有动静，哪怕只是开一扇窗时，人们也忍不住揣测原因。年幼的孩子们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会爬上阿瑟先生家的窗户、偷摸进他家某天微掩着的大门，去窥视打探，用鱼竿给他送信、半夜在他家甘蓝菜畦里逃窜乱闯……

后来，一起强奸案的庭审打破了小镇原有的平静。“怪人”阿瑟先生不再是人们关注的重点，黑人汤姆·鲁滨逊有没有强奸尤厄尔家的女儿也不是大家关注的重点。让大家不解，甚至感到愤怒的是：一向值得尊敬的白人律师阿迪克斯居然要去为一个黑人“强奸犯”辩护！一时间，小镇人们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阿迪克斯身上。阿迪克斯的女儿斯库特为此还被同学攻击。刚开始，她也会张牙舞爪声嘶力竭地否认，甚至不惜为此和同学大打出手。与父亲阿迪克斯交流后，斯库特最终明白了父亲是在为正义而战。再有人以同样的理由攻击她时，她收起了拳头，抬起头“高贵地”走开了。

一个白人律师为黑人作无罪辩护，尚且被小镇的人们当作见不得人的事，更何况一个黑人作为被告走上了被审判席。即使证据不足、证人证言漏洞百出，鲁滨逊也还是被充满偏见的陪审团投了有罪票。就像阿迪克斯说的，在他们的法庭上，“当对立双方是一个白人和一个黑人时，白人总是胜诉”。但阿迪克斯没有放弃对胜利的抗争。这场辩护的意义在于让小镇的人们多了一个看待黑人的视角。

故事接近尾声处，作者巧妙地让这两个故事“相遇”了。万圣节的那天晚上，赢了诉讼，却颜面尽失的尤厄尔孤注一掷，在放学路上袭击的女孩斯库特和她的哥哥杰姆，以此报复阿迪克斯。“怪人”阿瑟先生在他家附近救下了他们。这一次，斯库特终于见到了她曾经心心念念想要看到的“怪人”阿瑟先生。阿瑟先生并不如他们之前想象的青面獠牙，只是由于生病而瘦削苍白、没有生气，只是由于隐居久了面对邻居有些羞怯。这似乎让她明白，在黑暗中生活的人不一定卑鄙可怖，只是没有一个机会让他在阳光下奔跑。

在故事里，偏见让真相甚至于常识，变成了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幽灵，在人们心间到处游荡，却也越来越偏离理性的轨道。

在律师阿迪克斯看来，能消除偏见的良策是同理心和勇敢。于是，他在闭塞的小镇掀起了一场与偏见的较量，在善良的人们中间激荡起了理性的涟漪。就像他所说的那样：你永远也不可能真正了解一个人，除非你穿上他的鞋子走来走去，站在他的角度考虑问题。有足够的同理心，大概才能拥有真正了解一个人的开始。但如果没有勇敢，恐怕也不能在众口铄金中发出不一样的声音。阿迪克斯所理解的勇敢是，哪怕在还没开始的时候你就知道自己注定会输，却依然义无反顾地去做，并且不管发生什么都能坚持到底，而不是错误地认为一个人手里拿把枪就是勇敢。

故事的最后，在阿迪克斯与斯库特温暖的亲子互动中，我们仿佛看到，即使真相已经大白，但正义并没有完全抵达小镇。它被那个充满了偏见的庭审一锤子敲下，囚禁在黑暗之中。握紧理性，摒除偏见，才能释放深埋在人性中最朴素的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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