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宦万衣（下）

■ 万石红

嘉靖三十五年（1556年）四月，万衣奉旨前往福建转任布政使参政（从三品），参与围剿倭寇。彼时正值倭寇持续骚扰东南沿海，百姓苦不堪言。据其所撰《闽海纪事》中记载，到闽竖日，万衣即赶往罗（源）、连（江）等地，施计击寇退至海面，初战告捷，后移防莆田、福州、泉州、兴华等郡县，指挥军民抗击倭寇。嘉靖三十八年（1559年）八月母丧，回乡丁忧。嘉靖四十一年（1562年）服阙，迁福建按察使（正三品），按察使亦称臬台，为明代管理一省三大行政机构之一。彼时万衣回到福建发现倭寇越剿越多，为加大平寇力度，闽人恳请朝廷再次调戚家军入闽，与抗倭名将余大猷一道对倭寇形成夹击之势。在《闽海纪事》一书中有这样记载，其与同僚以五百人守省城，出奇兵设伏在岭下迎战，又出兵三千人为左右翼登于岭上，“贼大溃，斩获甚众。”据《德化县志》载：“时倭犯兴化告急，衣夜从间道趋莆中，搜千金买死士，各执械登陈，更设奇兵待之，而贼薄城下，守者鼓奋，奇兵忽出，斩首无算，而莆以平。莆人至今尸祝之。”据《明实录》载：“嘉靖四十二年（1563年）七月，巡抚福建都御史谭纶（江西宜黄县人，明代抗倭英雄，后调任兵部尚书）以四月中平海大捷闻，因叙诸臣功，以继光居首，显、大猷次之……万衣等之给饷纪功……万衣等人各奖黄金五十两。”史料记载，万衣以文官之职前后两次入闽参与剿倭，前后长达五年时间。万衣撰写的《万子迂谈》卷八中有其与胡宗宪、汪道崑、戚继光、余大猷等浙、闽两省主官、主将商讨抗倭的公文书信，真实记录了万衣这位铁骨铮铮的抗倭英雄英勇事迹。嘉靖四十二年（1563年）冬，万衣由福建按察使右迁湖广右布政使（从二品），莅任后，即调查地方灾情，上《湖省救荒议》《灾伤请蠲赈议》《灾伤调兵议》，提出应对灾荒的措施。巡抚都御史谷中虚批示：“据议深谙政体，洞达民情，明切妥当，咸凿凿可行，真抱经济之猷者。如议通行遵照，仍刻示晓谕，候题请施行。”

嘉靖四十四年（1565年）正月，景王朱载圳在封国所在地德安（今湖北安陆）薨逝。万衣作为湖广副行政长官，被授意负责处理景王身后之事。据当时测算办理景王丧事需用银三万余两左右，虑及“楚地顷岁以来水旱频仍，兼以采办大木，又值景府分封，民力困绌，似难派及小民”，万衣提出以“俱系本司借支司库，亦将原派该府租课抵补，并无毫发派及小民”，并将王府原有土田、山林尽还小民。为此，万衣特贴出告示：“如有故违，访出告发，从重究治。”深得官民赞许，额的上考。

嘉靖四十五年（1566年）四月，万衣迁河南左布政使（明代为正二品），布政使全称承宣布政使，掌管一省的财政、民政。上任伊始，万衣针对河南自然灾害偏多的特点以及灾后所产生的赈灾、治安、赋税等相对应的问题，撰写了《社仓条议》《两河兵马议》等条议在全省推行，自此各地经济、治安均得到了全面改善。为解决赋税征收中的种种弊端，破除库吏们的“上下其手”，万衣采取“收纳税粮不假吏胥，郡县输至者，即面兑而去，不俟越宿。往例积羡万余金，毫不入私蓄，尽以实常平诸仓，今中州尚号为万公仓云。”此事在九江《德化县志》有记载。

万衣在河南整肃仓廪、吏治，推行新政，招来了士绅大户及贪官污吏的不满，给他的仕途增添了变数。彼时万衣正在高拱老家河南任父母官，当时高拱与内阁首辅徐阶斗得正酣，因万衣与高拱乃同科进士，有同科之谊，因此受到徐阶等人猜忌，万衣后来惨遭罢官与徐、高之间权力斗争有关，在其所著《万子迂谈》卷六中就收录了他为此去信徐阶为他和高拱而辩护，但两人最终都惨遭罢官。

隆庆二年（1568年）万衣被罢官回家，举家迁居莲花洞，据《方伯公传》记载，“未几以谗罢，遂洒然而归，悠游林下三十载，筑草堂、开三经，为物外游，教授诸子及孙与来学者，传道、授业、解惑，置义田、建家庙、性淡泊，不厌及疾乃取负券若干悉焚之。”后人称其为“筑堤兴学，造福乡梓”。归乡后，万衣辅助地方治理，兴学著述，以德传家。万衣在北山草堂题写楹联：“心悬魏阙三千里，身在匡庐第一峰”，显示了他的忠贞之心。万衣一生著述颇丰，著有《万子迂谈》《匡庐图考》《人纪新书》等，存目于《四库全书》。

万衣作为在儒家思想熏陶中成长起来的士大夫，其儒家政治理念与权力倾轧的官场现实显得格格不入。万衣在《答朱镇山书》中云：“衣也志大而才疎，性刚而行直，不达时务，辜负恩私。加以命薄数奇，竟堕奸计，遂为明时所弃……顾薏苡之谤难明，而汨罗之冤谁愬。小人合交以害正，所谓翩翩以邻，不戒以孚也。彼拔茹之汇，且奈之何？安得濯万里之流，洗百世之秽哉！含情南向，不任愧缩。惟当蔬食没齿，杜门思愆，庶几余生不为弃物，稍以报知遇耳。”

万衣宦海浮沉二十余载。他清高傲岸、独立不移的人格及清正廉洁的作风与当时官场格格不入。这也注定了，万衣是一个悲剧人物。

万历二十六年（1598年），万衣走完了不平凡的一生，享年81岁。万历四十五年（1617年），万衣入名宦及乡贤祠，其墓原葬于德化县黄田湾（今九江学院校旁），2019年因故迁葬于莲花洞祖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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