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九江丨(微小说)少年同学

2024-01-16 19:06:00   长江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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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同学

■ 黄河浪

近处,一家不单卖图书的黄金书屋旁。在冷热不定初冬霏霏的霪雨中,浓浓的雨雾罩住路灯的昏暗,是黄茸茸的一小团有寒意的光晕。他一手握手机,呆立在一盏昏黄的街灯下喊我。

我只觉得声音是怯生生试探性的,仿佛源自遥远。在这小城小街的夜色里被人猛然叫到自己的名字,而且又叫得那么古怪,心头不由一悸,背上不免凉得紧。

我还是看清楚了这张略显模糊的脸颊,费力地辨出了依稀的少年时光,极力地寻回了仅存的几许兴奋。此时,与其说对方是一张人脸,倒不如讲这是一张干涩的苦瓜皮。我依旧能从极度的陌生里认出一丝曾经的熟知。

其实,人,不管变得如何苍老和丑陋,也总会沁出岁月的过往印迹。他再次拘谨地叫我,而我的应答明显稍有犹豫:“茶——饼。”从喉咙中发出这名字来时,自己也顿感莫名的滑稽和好笑。此时的我却已很难笑出声来。但他的确就叫:查品。

四十年前,我就是这么亲热地叫着,那时的声音欢悦,音调欢畅,响亮和亢奋。像少年的童声歌唱,心中香甜。

四十年前,他是我们小学班集体中最为活跃的人物。爱运动会雕刻,还是少先队员小号手,会模仿别人滑稽的方言俚语。甚至还会在地上劈叉。

那时候,就喜欢去他家里写作业,游戏和嬉闹。他在南门湖边上的鼓皮屋的家,仄仄的木楼梯踩上去“吱吱”声如鼠叫。好动的他还会故意双脚踏在薄弱处使劲用力促木板梯发出声响不一的怪叫声。

木梯堆放杂物也多,白天也很暗。一间窄窄的小房,细密格子的木窗,窗台上总是有一钵仙人掌。在呆板里会显出生动。有笑声和歌声,还有翻滚追逐声。

在那间窄小的书房的墙上,贴的都是发黄的旧报纸。在幽深的时光隧道里,我看到他笑了,很努力地笑。同声音一样似乎古怪地笑,但也是很自然地笑。我们握手,反复摇着,谁也不愿先松,仿佛要感动对方的躯体和尘埃落满的日子。

接着,就是那种离别多年之后熟悉又陌生的问候。

“你现在还好?在哪里?”他仍是努力地笑,有一颗门牙已脱落。

“你这些年怎么样……”我认真地追问他。

那种自然的笑立马又成了苦笑。他摇头晃脑,也没叹气。辨不出颜色的衣领在那昏黄的街灯下反射出让人恍惚的湿漉漉的光。

微雨。我们都没带雨具。他顺手轻拍我的肩膀。

到屋檐底下来。屋檐似乎赐给了他某种安全感。也使他有了某种说话的从容。但他的语言分明破碎且窘迫,似乎是从喉道里争先恐后拥挤出来。于是,失了秩序,乱了方寸。

我仔细听着。他的打零工的生活就是在这样的语境里粗糙地勾勒出来。家庭变故,命运时不时地和他开玩笑。他离了婚,带着一个不小的崽,还有年迈双亲要赡养。过着紧绷的日子,除了为一日三餐的劳碌奔波,有时还在附近工地找些零星的活计。

“我倒无关紧要。关键是娃要钱用,如今读书择校,砸锅卖铁都要供……”他又是那样不堪苦笑。门牙掉落,说话难关风。意思清楚,声音有些模糊。

我还是住在隔壁那小巷子里,屋里简单,还在等着市拆迁,也想攒些钱,想找一个归宿,有合适的,我会。他把“会”讲得脆响,眼瞳里跃出了一丝光亮。他两手不停地揉搓着,这不是因为冷,我很清楚地明白。拿出捏手机的手背催着另一只手的手心发出夜的不安的声响。“来,扫个码,加个好友吧,方便以后联系。”他依旧有些怯生地说道。

“我老屋还是老地方,你应该还记得,拐个弯就是。”他只差躬身作揖,双膝跪拜,始终是那种让人隐隐地感到难过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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