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花园的滴水观音开花了，一个像汤匙的花朵喷薄而出，给碧绿的茎叶增色不少。一向以为，滴水观音就是观赏茎叶而已，想不到也能开花，真让我喜出望外。

其实我早就怀疑这可能就是野芋头荷，要不然怎么如此相似。芋头荷在我的印象中可谓深刻，甚至是刻骨铭心。小时候，我总是为吃饭大伤脑筋。那时，大集体吃大锅饭，全村人在一个食堂吃饭，正常劳动力一天也只有四两米，老人小孩减半。母亲要劳动，小孩子只能饿着了，我这个哭死鬼就是这样叫开的。

人生最可怕的就是没有饭吃，所谓人是铁，饭是钢，一天不吃饿得软丁当，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母亲娘家有个堂舅妈见我天天为了吃而哭，动了恻隐之心，她利用做食堂大师傅的方便，每天打饭时，总要从大锅粥的锅边沿为我打点浓的。可是再浓，也就是那么一勺，解决不了大问题。我照例每天哭着，为了吃发泄着自己的无奈。

有一天，堂舅妈特地让我娘带来了几个类似马苓薯一样的物件来，让我大快朵颐，一下子吃饱了小小的肚子。说是像马苓薯只是我后来的估计，当时家乡是没有马苓薯的，后来我才知道毛芋头那时才是家乡特有的食物。毛芋头，长的就像滴水观音一样的叶子，阔阔的，如同孙悟空从铁扇公主那里借来的芭蕉扇。叶子绿油油的，种在一起，连成一片，就如撑着一扇扇的大伞，庇佑着一方土地。而地底下则是如红薯一样的果实，在那个条件艰苦的时代，可是穷人的救命宝物。

那时候吃毛芋头就是简单的两种方法，一是蒸起来如同吃红薯一样，聊解饿肚子之忧，虽然不讲究，但也来得实在，没有弄什么花样来吸引人的食欲。一种是腌来吃，那味道就非同一般了。毛芋头收获季节，吃不完，弄不好就会坏掉。家乡的人们就把剩下的毛芋头腌了起来，留待慢慢享受。如何腌，我说不准，直到现在，我再也没有吃过腌毛芋头；但那酸酸的味道，脆生生的齿感，让我终生难忘。这滋味是堂舅妈留给我的，每当我饥肠辘辘欲嚎啕大哭时，就是堂舅妈给我的酸浸浸的腌毛芋头解了围。

读小学时，每逢星期天，我们小伙伴们会在村前村后漫山遍野地疯玩。春夏之际，我们常常会发现山坡荒地上零星地开着雪白色如同勺子一样的花朵。花芯是一根圆圆的粉黄色的状柱物，成熟时类似微形玉米。回家问大人是什么花，才知道这叫粪瓢勺花，又叫野芋头荷花。因为它同芋头形状相似，我爱屋及乌，从此，脑海中就留下了野芋头荷的印记，以至于后来我从花农那里寻到了这棵滴水观音。

如今，我已从毛头小孩长成老爷爷了，堂舅妈也在九十多岁的高龄上去了另一个世界。我多次在餐馆里也尝到了毛芋头，只是作为原汁原味的野菜出现。厨师将毛芋头外面的那层褶皱的黑色皮削去，剩下的是雪白如玉的内核。有时也弄些花样，将毛芋头肉做成一个个小圆丸，类似鱼丸子，放在肉汤里一同炖。吃多了山珍海味的人们，再来尝尝这粉嫩的毛芋头，心里的感受会相当舒服。他们不会去询问这是什么，即使问了，也不会放在心上。只有我每当吃到毛芋头时，眼睛就会湿润，曾经的过往，会同放电影一般涌向眼前。

想到这里，我特意在滴水观音前伫立良久，只见那如芭蕉扇面一样的叶子，嫩嫩的，润润的，叶子的周边，尤其是叶尖下垂的部位，圆圆的水滴如晶莹的珍珠悬挂着，似乎一不小心就会落下。虽然从网上文章知道滴水观音滴水的原因，是因为它叶子的边缘细胞组织有较大的孔状结构，这些结构是水的通道，给它浇水后，水会从这些孔状结构中扩散到叶子边缘，形成水滴；而且这水有毒。但我还是很佩服为这野芋头荷取名的人们，他们能从这一滴滴掉下的水珠想到了拿着宝瓶向人间洒下幸福的观世音菩萨，真的十分相像。而这一内蕴一般人是不会理解的，抑或是理解肤浅：只有我才能从这一称呼想到真正的毛芋头，才能从心里领悟到这毛芋头对于艰苦岁月的人们来说，是真正的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她可是救民于水火的神仙啊！

于是，我有点闲吃萝卜淡操心来，就心里期盼那些有能力救民于水火的人们，时刻都能像滴水观音一样，尽自己最大努力，不忘初心，不负使命，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为人民，为国家，为民族做一位名副其实的“滴水观音”。这就是国家之大幸，更是民族之大幸……

（余春明）

编辑：吴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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