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济英三任义宁州

■ 周 斌

三次被任命为义宁州（今修水县）知州的人，查遍《义宁州志》，仅有叶济英一人。咸丰五年（1855年）五月，叶济英在太平军攻陷州治后，举家赴死。在战争中死难的义宁州知州，查遍《义宁州志》也是仅此一人。

叶济英是一个悲情人物。他三任义宁州知州是道光末年至咸丰初年这段不长的时间，正处于太平军和湘军在长江中下游流域进行反复争夺的拉锯战时期。义宁州地处湘鄂赣三省交界之地，虽崇山峻岭重峦叠嶂，但在山间河谷有大道直通湖南平江、长沙和湖北通城、咸宁及武汉，也是交通要道。太平军时而翻越义宁州最西北边的白岭镇南楼岭，顺势东下至薄州城；时而从武宁出发沿河沿路一路西进，有时从省城南昌沿古道驿路翻越毛竹山，从东南方向的安乡（今黄港、黄沙等地）径达州城。

从咸丰四年（1854年）到咸丰十一年（1861年）的8年期间，太平军多次进入义宁州，除了忠王李秀成外，还有翼王石达开也于咸丰五年亲自率兵数万进入义宁州。

叶济英，号梅生，直隶沧州人（今河北省沧州市）。道光二十七年（1847年）任义宁州知州，三年之后的道光三十年（1850年）卸任，进士出身的吴宪文继任。咸丰元年（1851年），叶济英复任义宁州知州。咸丰二年（1852年），李世琦继任。咸丰三年（1853年），叶济英回任义宁州知州。这一次任职，叶济英把生命留在了凤凰山下的这片土地上。

叶济英不是举人进士出身，而是以附贡身份进入官场。这是科举制度中贡入国子监生员中的一种。清朝时，在乡试录取名额外列入备取的人，不能参加礼部会试，但可入国子监读书，称为“副榜贡生”，简称副贡，又叫附贡。附贡可以直接参加乡试，也有资格参加官员的铨选。

叶济英在7年时间内，三次任义宁州知州，为义宁州做了很多事情，被载入《义宁州志·职官志·名宦》篇。州志上说叶济英“莅任四载，政简刑清，民称康乐。公暇，好读书摹帖。校试所得士，辄加意培之。”意思是叶济英不给百姓增加负担和麻烦，判案时刑罚处理适当。在公务之余，他喜好读书并经常临摹名家法帖。他惜才爱才，有意培养他们成为有用之才。

咸丰三年（1853年）是叶济英第三次任义宁州知州的第一年。这一年发生了很多影响历史走向的大事。3月19日太平军攻克南京，3月29日定都南京，太平军从四月开始进行北伐西征。西征太平军沿江直上，安徽、江西、湖北三省首当其冲。因而，州志说：“咸丰三年，粤贼起，散走陆梁。济英集州绅谕之曰：‘义宁为江西陆路管钥，一邑失利，全省皆危。事至，图之无及矣。汝州向荷睿皇帝宠锡嘉名，诸君尚其顾名思义，毋泄泄为也。’一时闻之跃然，八乡响应。”

“陆梁”，最早出现在司马迁《史记·秦始皇本纪》中，后来张守节《史记正义》解释说：“岭南之人，多处山陆，其性强梁，故曰陆梁”。“宠锡嘉名”，说的是嘉庆三年，刘联登在宁州陈坊（现属修水县溪口镇）竖义旗。后来，官军在民众的配合下，将起义镇压了下去。嘉庆六年，仁宗睿皇帝（嘉庆）亲自赐名，将宁州改为义宁州，并为此下了一道圣旨，赞扬士民“知方向义”，要该州士民不要辜负了皇恩浩荡。“泄泄”是指舒坦快乐的样子，《诗经·邶风·雄雉》：“雄雉于飞，泄泄其羽。”整段话的大意是：咸丰三年，广西乱贼起事（指太平天国起义），粤贼分散在五岭之南活动。知州叶济英召集绅士开会。他说义宁州是湖北湖南通往江西的交通要道，如果粤贼来犯，义宁州守不住，则整个江西省都有危险。如果现在不早作准备，粤贼一来，就来不及了。皇帝赐予“义宁州”嘉名，诸君应该知道如何“知方向义”，再也不能沉浸在过去浑浑噩噩舒坦快乐的生活之中了。

会议之后，听说这件事情的人都踊跃争先，全州八乡士民乡绅积极响应，纷纷捐款筹资设立团练，青壮士民争先恐后入团，抓紧时间操练。后来成为湖南巡抚的陈宝箴就是这个时期协助父亲陈伟琳开办团练，从此走上军旅从政之路的。

咸丰四年（1854年），太平军打到了江西。三月，夺占了武宁，并从偏僻的小道直扑义宁州州城。叶济英闻知这一消息后，立即召集团练进入州城进行防守，并抓住有利战机进行突击，太平军只好逃走。义宁州的泰乡毗邻武宁，这一年，太平军多次进犯泰乡，叶济英督促团练进行防守堵截，和太平军鏖战了近一年，没让他们越雷池一步。

《义宁州志》叶济英传记里继续写道：“五年，（贼）突由西路薄城。时兵单饷绌，济英登陴督守，团勇及城民十数万，感激效命，历二十余日，援绝力穷，城陷。济英北面再拜，赴署侧爱莲池死。子圭万赴斗死，妇女投缳死，仆丁巷战死。是年五月初九巳时事也。未其死者，乳母携出七岁孙儿也。”

咸丰五年（1855年），太平军从湖北通城翻越白岭南楼岭，势如破竹一路打到州城。可他们足足攻了20个昼夜，都被守城的清军和团练及民众击退。在这期间，太平军在西边的通远门附近，秘密挖掘隧道至城墙底下，在一口大棺材里塞满炸药，第21天早上引燃炸药。在一阵轰天巨响中，城墙倒塌了十多丈，太平军士兵一拥而入，州城遂告攻破。这就是有名的义宁州保卫战，此役州城的人几乎被杀完了。开战当初，城内共有10万余人，城破以后仅有数千妇女逃出，300多户人家满门被杀光。当时，叶济英赴爱莲池死，儿子圭万战死，夫人、媳妇、女儿自缢而死，连家里的仆人都在巷战中战死，只有七岁的孙儿被乳母救走。

7月，湘军罗泽南率师克复义宁州城。进入州城后，只见房屋店铺州署学宫几乎焚毁殆尽，肉骨骷髅残尸满地，臭气冲天令人作呕。罗泽南安排人员进行收殓，按斤支付收殓费用，多的收殓了几万斤，少的也有几千斤，招募和尚道士诵经做道，然后烧化，收集骨灰44瓮，葬到北门凤凰山下，将坟墓命名为“万人墓”。

曾国藩在为修水人熊际盛的《御变纪略》一书撰写的序言里写道：“以视之唐之睢阳、明之宁武无多让焉”，他把义宁州保卫战比作唐代的睢阳保卫战、明代的宁武保卫战。

据说当时有个叫张傭的人，在叶济英死后，草草将其掩埋，州城克复就立即告知官府。众人将叶济英的尸身挖出来时，已经去世两个月的叶济英竟然面色如生。当地人用最高的礼仪对其遗体进行收殓治丧，有的人甚至抚棺痛哭、日夜不停。朝廷闻知此事，即赠叶济英太仆寺卿，给予荫袭，敕建专祠。“咸丰十年，州绅民建祠于死难池旁，肖像祀之，罗忠节泽南额旌‘忠孝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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