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话牯岭的教会医院 （上）

■ 李　震

庐山牯岭的始作俑者，是英国基督教美以美会的传教士李德立。牯岭从1895年开始规划、设计和建设，到1928年完成，历时33年，基本形成了今天牯岭的规模和格局，一座山林城市出现在了庐山北端。

1928年，胡适游庐山，他在《庐山游记》中说：“牯岭，代表西方文化侵入中国的大趋势。”作为牯岭的开拓者，李德立及其代表的基督教会，既是文化侵略者，同时也是成功的商业地产开发商。他们为传播基督教义而来，以掠夺的方式获得了庐山的自然资源，却也成就了牯岭这座美丽的山林城市。即使拿今天的眼光来看，牯岭无论是从选址、规划、基础设施建设还是环保理念等方面评价，水准都堪称一流。

19世纪末的中国，经济落后，医疗卫生条件极差，流行病格外猖狂。尤其是长江沿岸城市如上海、南京、九江和汉口等，一到夏季，都成了火炉，疾病更加肆虐。生活在这些城市中的外国人苦不堪言，尤其婴幼儿死亡率很高，许多人患慢性病后需要回国去疗养，受尽海上颠簸之苦，甚至为此丧命。因此对于牯岭开发的功能定位，李德立及其团队，从一开始就十分明确：避暑和疗养。

1899年，李德立在他的《牯岭开辟记》一书中，对牯岭的选址和功能定位十分自信，他说：“我作客九江，为时已久，足迹踏遍全山。自审庐山真面，尽在我腹。”牯岭“于健康的恢复，几乎有神妙的功效。千万人的生命，因着牯岭得以保全，并非过言。身患疾病的，用不着归国休养，一来到此山，便能恢复原状，重回到工作的园地。这样的福利，不限于西国的宣教士，无数的中国人，也深得益处。”并预言“牯岭将来的繁荣，可断言了。”李德立所言的确不虚。牯岭的选址非常科学，后来被李四光实地考察后的结论所证实：“牯岭最大之利益，且在山顶有谷，且谷向西南倾斜，四周有较硬的岩层（即女儿城砂岩），以为屏障。谷中岩石性极疏松，无潮湿之虑”。“女儿城砂岩，不独为牯岭之屏障，且能供给构造房屋之原料，是皆人烟繁盛必须之条件，而牯岭则兼而有之，宜乎其为山林城市也”。李德立在牯岭开发规划中于避暑功能之外，还十分重视疾病疗养方面的功能，把高水平的医院建设也纳入了其中。

基督宗教传入中国以后，无论是天主教会还是新教各教会组织，都把开设医院作为传教的主要手段之一。医学是立竿见影的实用科学，药到是否病除，一试便知。医者为再生父母，一经痊愈，病人和家属都会感恩戴德，所以借医传教是一种有效的手段。因此有很多教会组织成立了医疗传教会，很多来华的传教士就是医疗传教会派遣的专业医生，被称为医疗传教士。牯岭的医院最初都是由在牯岭的各个教会组织或传教士个人所兴办的。

牯岭最早出现的医院是由美国基督教圣公会创办的美国教会医院，建于1890年前后，位于今天庐山的香山路。与此同时创办的还有私立医院伯力医院，建于1897年，创办者为英国基督教“美以美会”医疗传教士霍华德·吉·毕·巴利先生和他的太太、女传教士温妮佛丽德·吉·巴莉夫人，位于今天庐山河西路，现为庐山饭店主楼。伯力医院无论从环境、场地到建筑，都堪称上乘，说明了当时对医疗设施的重视。值得一提的是巴莉夫人，此人十分善于交际，她在当年的庐山很有名气。1903年时，她购买了英国西伊顿勋爵在牯岭脂红路12和13号地皮上建造的别墅。1933年，巴莉夫人将这栋别墅转让给了好朋友宋美龄，使这栋别墅成为庐山最显赫的房子，它就是今天位于庐山河东路180号的“美庐”别墅。

到了20世纪初，牯岭又开办了两家规模更大的医院，分别是中华普仁医院和辅仁医院。辅仁医院又称牯岭新医院，位于今天庐山大林路，建于1921年，由门诊部和住院部两部分组成，是牯岭教会组织共同举办的非营利性质医院，服务于牯岭的中外居民。中华普仁医院创办更早一些，大约是在1910年前后，先后建有多幢房屋，分别位于今天庐山电厂路、窑洼路和合面街等地，由多国教会组织共同兴办，是专为牯岭中国居民开设的医院。其中位于合面街的普仁医院女部于1914年开放，是应普仁医院院长甘医生的请求下，由南京金陵大学监督文怀恩募集大洋3000元所建。文怀恩是美国教会“长老会”的传教士，在中国近代史上颇为有名。1899年，文怀恩来华主持南京益智书院，1906年，他又创办了基督书院，这两所书院后来与汇文书院合并组建了金陵大学，正是今天南京大学的源头之一。1902年，文怀恩在牯岭建起了一座豪宅，堪称庐山“气派最大、最显得身份尊贵的别墅”，这栋别墅后来在1928年转让给了时为国民政府江西省主席的熊式辉，现在被称作“359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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