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远山过来的风（组诗）

■ 陈德生

她手下的家

水龙头旁

放只洁白矮小的水桶

掸掸身子，她掬水洗脸，清洗

扫把和簸箕，一节接水的

塑料管，也被洗

舒展了一下腰，回望

小区，干净的

身边宽阔、空无一人的街道，干净的

规规矩矩的行道树，干净的

晨曦、远山、从远山过来的风

全是干净的

那年，新媳妇头一次进门

手下的家，也是这样

枝头小鸟叫了，她

仰头看了看

石跳不远处

横过一排石跳

再从石坎下，上几步石阶

屋脊冒着瘦烟

柴灶煮猪食了

小舅子呢

他和舅母、斑鸠，也许在屋背山放牛羊

六月天

我就奔他那儿混

那儿不长汗

连路过的蚊子都没有

不知哪年

也不知是谁，在这里落下几个

道貌岸然的崖洞

我借洞歇伏

那里的神仙蛮好相处的

老家、小河、大水

老家一定涨大水了

堤上 ， 那些作田伴， 一定

戴笠、抱手在看

悠闲得像一棵棵玉米

吱呀一声  两岸贯气的小桥夭折

人们跟以往一样

一年年重复比方着

上游冲下来的庞然大物——根须虬曲的

老杨树是走龙

他们知道

淤泥来了会小住几年

上泥的田地，几年都不需下肥料

发一次大水会上一批鱼虾

小河小港有

小河小港式的休养生息处

齐头齐尾的杉木筒来了

也来了

心潮澎湃

山外人的宝啊

宛如一位位路过的

漂亮新娘

对门山有庙

我的喉咙是机耕道

路过早谷，也路过玉米、红薯

她的喉咙是水龙头

同样跟牛屁股、翻土巴

她见饭则饱。我得转动那只

祖传的大麻碗

会做嫁鞋、豆腐

会做酒。做媒圆的多，瘪的少

和我一样朴实简单的馒头——

我的至爱

却不会做

移情别恋电视剧。断链条时

找不到自己存放的零食

跟一条古文且繁体字的路进了山门

听打板吃饭，心净

见到师父脚踏莲花的步子

心更净

她慨叹，若还在十八岁

一定出家

你家对门山不是有庙吗

谁叫你那年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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