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轮子

■ 汪伯林

那时候，一个青年小伙骑着一辆崭新的黑色“金狮”牌轻便自行车，越过河流、山岗、田野，在崎岖的山道上，两只车轮呼呼生风，电掣一般向学校驶去。这青年小伙无疑就是我。

20世纪90年代初，我刚从师范学校毕业，被分在一所乡村初中任教。学校距我家十多里的路程，来去极为不便，最急需的就是买辆自行车。我那时的工资每月不到一百元，第一个月工资刚到手，就迫不及待找家里又要了一百多元，买了这辆自己的专用坐骑。至今我清楚地记得，这辆“金狮”牌自行车当时的价格是205元。它一直伴我往返于学校与家里，行驶在乡村的每一条路上，车辙深深，印刻在我记忆的脑海中。

五年后我结婚成家。妻从娘家带来婚前常骑的一辆红色女式轻便自行车，不谋而合的也是“金狮”牌。那时，我调到长江之滨一个小镇上教书，而妻在县城附近一个小镇的供销社里当营业员，我们过起了“牛郎织女”的日子。只有在周末，我才骑着我的黑“金狮”，前往妻所在的小镇，享受温馨时光。然而五六十里的乡间小路，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那辆“金狮”和我一道，承载了多少烈日风雨和生活的艰辛啊！尤其是雨天，泥巴粘住车轮，寸步难行，只好带一根小木棍，骑一段路停下来撬车轮泥巴。实在难行处，不是人骑车，而是车骑人，把车扛在肩上艰难地行走。那情景历历在目，是何等的窘困。

就这样走过一年又一年，总算熬到出头之日。20世纪90年代末，恰逢学校集资建房，我终于有了自己的房子。可是与妻仍是两地分居。妻带着儿子在她那儿上幼儿园，每月休假两天才回家来。这时，乡镇公路都铺上了水泥，村村相通，再没了往日的尘土飞扬和坎坷泥泞。摩托车也普及开来，单位同事纷纷骑上了摩托。我和妻的工资都不高，手头一点积蓄，由于交了集资建房款，又加上父亲病故，实在拿不出几千块来买新摩托车，于是花了七百元买了一辆二手车，经过维修，也还能骑。有了摩托车，来去方便许多。一次骑车，将儿子绑在身后，回到家乡浪溪，行至途中，不料车轮突然脱落，吓得我魂魄出窍，所幸的是有惊无险。

这辆摩托骑的时间不长，因有了一次惊魂时刻，就一直提心吊胆不敢再骑，生怕出什么意外，最后决定换购一辆。第二次花了一千元，购了一辆“凌肯”牌七成新的二手摩托。这辆车大约骑了两年多，后来就故障不断，有时半天启动不了，有时在路上自动熄火，火花塞是每周更换一个，维修无数,恨不得立马丢进长江里。

后来，妻从供销社下岗，我又调往另一所学校工作。挈妇将雏，我和妻儿一家三口来到了更远的地方。而那辆需要常修的摩托车就搁置家里，完成了它的使命。一次周末回来，给拆散当废铁卖了400元。

妻早年考了教师资格证，村小缺老师，她给安排去代课。由于距村小较远，我特意将妻的那辆红色“金狮”带了过来，让她骑车去学校。我和妻上班，儿子读书，一家人生活在一起，感觉就是幸福。我们平时很少回家，只有节假日才回去小住几日。原单位集资的房子属于学校产权，且在一楼，梅雨季节潮湿，采光又不好。2010年和妻子商定后，我在县城购置了一套一百多平方米的商品房，坐落于县城南岭角下一个僻静的小区内，当时只付了三万元首付款，而且选择了七楼最高层，只为价格稍便宜些。这是我工作20余年，拥有了自己的第二套房子，尽管楼层较高，但居高望远，且常爬楼锻炼身体，没什么不好，我心里是满满的知足。余下的借款也不着急，好几年才慢慢还清。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被借调到县教育行政部门搞政务工作，离开了乡镇学校，来到县城工作。这些年来，正是彭泽开发山南，打造新城区的时候，县机关单位全部搬迁到山南新城，上班族都纷纷购置了私家车。我住的小区成了老城，距单位有十来里远，每天上班要等候6路公交，从县城转一大圈方可到达，至少要四十多分钟。下班回来，时常没赶上末班车，要步行一个多小时才回到家。逢年过节，全家三口要回一趟乡下，同样要乘6路公交到山南城乡一体化汽车站，再乘坐去浪溪的班车。辗转周折，如果要带点礼物或什么东西，那真是麻烦得要命。妻终于忍受不了，她说，无论如何也要买辆小车。当初学驾照，也是我想方设法才做通妻的思想工作，同意我学。如今驾照拿了两三年，只能望“车”兴叹。听到“一把手”发了话，我心里乐之不得，连忙说：“要买就趁早买，过年正好开回家。”经过全家再三权衡，最后购买了一辆国产的“吉利”汽车。

轻捻时光，生活的轮子，一路驶来一路歌。不觉已是人到中年，站在岁月的路口，回首漫漫风尘，一个个平凡的音符奏出了动人的旋律，几多欣慰，几多感慨。欣逢盛世，生活在祖国怀抱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幸福而幸运的，因为祖国的繁荣富强，才有了这一路宽阔平坦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