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书满架,偃仰啸歌,冥然兀坐,万籁有声;而庭阶寂寂读归有光的,小鸟时来啄食,人至不去。三五之夜,明月半墙,桂影斑驳,风移影动,珊珊可爱。”
——《项脊轩志》
我喜欢吟诵这些句子,至于喜欢的原因,大概是觊觎着归有光的书房吧。
项脊轩是我梦想中的书房。不说别的,单单“杂植兰桂竹木于庭”这一点就深得我的欢心。兰草、桂木、竹子是没有萧条之气的植物,哪怕是在肃杀的深秋和凛冽的寒冬,所以待在项脊轩一定会少有伤春悲秋的感触。小时候,老屋的周围也是一大片竹林。春日挖笋,夏日和小伙们在竹林里嬉闹,真是其乐无穷!不过书房是没有的,不仅我家没有,邻居家也都没有,小孩子读书要么是在一张写字台上,要么是在饭桌上。我那时压根都不知道房子里还有专门的房间叫书房呢!
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书房这个词有一些迷糊的向往的呢?大概是每次大伯回来的时候吧。老房子是对称的,左边是我家,右边是大伯家。大伯一家搬到了县城,房间很早就不住人了,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尽管只是一扇门的遮挡,我也很少到那边去,但是大伯回来就不同了。每一年仿佛都有那么一个仪式——晒书。大伯总是早早地回到家,搬来梯子,爬上阁楼,然后一趟趟地把阁楼上的书往下搬。我呢,负责把这些书都搬到院子里去。摊开的一本本书差不多占据了半个院子,被暖和和的太阳一照,仿佛整个院子里都弥漫着一股书香味。大伯在太阳底下翻翻这本,看看那本,最后会装满一袋子带走,他说要放到书房去。书房?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再大一些,能自己看一些书的我也像大伯一样爬上阁楼,如同小老鼠运食物一样,一本一本地把书搬下来。其实大多数书对我来说都太难以理解,尽管搬下来了也只是摞在写字台上,不过心里倒是觉得这满满当当的写字台应该就是大伯口中的书房了吧。
也就是在这些书中,我第一次对“死”的含义有了了解。什么书自然是不记得了,只记得故事中的小主人公和奶奶相依为命,靠织袜子为生。奶奶去世后,他也开始了颠沛流离的生活。其实乡下孩子对死是不陌生的,但是对我们来说这更像一件热闹的事。老人去世是白喜事,唢呐声、唱道声、哭灵声夹杂在一起,非常热闹。不管白天还是黑夜,整个村的人都围在那里,我们小孩子更是如此,仿佛正好有了理由玩到很晚,还能吃席呢。所以,我一直对死亡没有什么知觉。可是主人公因为奶奶离世而不得不到处流浪的生活一下就击中了我,原来人死后就会消失,原来人死后会给生者留下这么多苦痛,那么我死了怎么办?世界再如何变化我都不会知道了吗?这些问题就这么压了下来,小小的我第一次体会到了喘不过气的感觉,倒在床上开始痛哭。这可把爸爸弄得莫名其妙,可是那时的我根本不知道如何组织语言说这么一个高深的问题,只能自己沉浸在这种无边无解的痛苦中。
就这样,我在这样的书房里度过了童年时光,后来老房子拆掉了,再后来我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不过还是没有拥有一间真正的书房。项脊轩狭小,只“可容一人居”;我的房子也面积狭小,不容我放肆地用一间房来做书房。但是思来想去,又觉得必须实现年少时渴望拥有书房的梦想,因此就折中吧。归有光说“借书满架”,想必项脊轩一定有一个靠墙的大书架。我的房间也有书架,不过不是满墙,而是半墙,另一半墙是什么呢?衣橱!孟子云:“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可见“亚圣”也有不对的时候,比如我就在这个十平米的房间里实现了自己的两个梦想,一半是“美丽”,一半是“精神”。至于美观性,也就罢了吧!
虽然没有一个梦想中的书房,但读书还是要继续的。《东京塔》翻来覆去读了好多遍,每一次都会让我重新审视和父母的关系,它教会我如何做一个女儿;《冯玛丽的玫瑰花园》总有一种窒息之感,有一次竟忍不住把书丢出了好远,仿佛想丢掉自己和“冯玛丽们”差不多的命运似的;《遥远的向日葵地》又令人捧腹,那些奇妙的、有趣的小事真是让人恨不得立马收拾行囊和李娟一起踏上阿尔泰之旅……书房很小,但却给了我一个更广阔的世界,让我少了些阴霾,多了欢喜与豁达!
偶尔也和归有光一样,“冥然兀坐”,啥也不干,啥也不想,关掉手机,听听音乐,就那样坐着,仿佛自己不存在这个世界上一样。可喜的是,房间有面大大的窗户,在有月亮的晚上,虽然不会“桂影斑驳”,但是听着蛙声,时空交错间,我好像又回到了那间被拆掉的老屋。
如果有钱了我会干什么呢?应该是会换一个大房子,然后选择一间宽敞、“洞然”的房间,铺上木地板,放上一架书、一张桌。
(来源:九江三中)
编辑:毕典夫
责编:刘瑶
审核:杨春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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